穹顶落下的细雨持续飘舞，一块块浅灰石板很快浸湿为浅黑色，泛起微薄的凉意。
周围行人加快步伐迅速散开，热闹的公园瞬间变得幽静，只能听到骤风刮摇树叶的哗哗声。
“话说清楚点。”苏尧恶狠狠的目光射向柯映辉。
自己不是什么好人？柏梦是渣女？苏尧完全无法理解对方的胡言乱语。
柯映辉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，而是整理衣领：“别在这装什么好人，我看你跟她就是同一路货色。”
他面朝苏尧再次破口骂道：“你俩真是天造地设，物以类聚人以群分，老班当初说的果然没错。”
雨愈下愈大，苏尧攥紧右拳，水滴淋在手背如同凶猛的催化剂。
没有言语，苏尧踏着湿滑的路面毫不犹豫朝柯映辉左脸沉重钉了一拳。
他从未如此想痛扁一个人。
要说自己和李龙、萧直是狐朋狗友无所谓，但和深爱两年的同桌被同骂成臭味相投的小人......唯有这点，他怎么也不能忍。
身体后倾的柯映辉毫不在意被打得涨红的左脸，右手掌心撑住冰冷的地面，站起身微微点头：“我算是明白了，你已经被柏梦那个婊所蒙蔽了心智。”
哒！
冰凉、潮湿、更沉重的一拳摁在球帽男子的脸庞，音色透过骨传导透至全身每一细胞。
摘下黑色球帽，柯映辉朝地面吐出一口唾沫，在雨滴的侵染下很快扩散成微红色。
瞬落交错的细小雨滴划过痛感弥漫的脸颊，竟涌现烈火灼烧的炙热感。
如同无法交谈的野兽，两人在浸湿的地面扭打在一起。
苏尧侧身用肘朝柯映辉头部撞击，语气激烈道:“谁是婊？谁是渣男！啊？你家马桶炸了吗？跑来这里发泄！”
“没想到现在你还能演，真是人至贱则无敌，是生怕我不笑掉大牙吗？”
柯映辉毫不犹豫朝苏尧后背狠狠突了一拳。
苏尧感到筋骨错位散架的疼痛感，双脚像是站在悬崖，快要失去支撑点。
他咬牙忍着痛感生硬地转身用右勾拳捶在对方的额头，歪头吼骂道：“让你贱笑了，我这人演技虽然恶劣，但不曾想猪也能笑掉大牙！”
纠缠片刻，两人同时向后互退两步。
柯映辉耸肩松松筋骨，练散打这么多年，这些小痛顶多给他挠挠痒痒。
青筋暴起，加速俯冲，他使出浑身解数抬起右腿猛踢苏尧小腹。
泰山压顶般残忍的力道击溃全身，苏尧被踢飞至两米开外的地面，后脑勺也狠狠砸在了浅黑的石板上。
痛！
前所未有的痛！粉身碎骨的痛！
敲裂骨髓般的物理系伤痛，使苏尧睁不开双眼，灰蒙蒙的世界仿佛陷入深邃的黑暗。
身体上毛孔的每一呼吸仿佛都在哀嚎，知觉感官都被渗入骨髓的疼痛所完全屏蔽。
落下的雨滴变得如珍珠大小肆意飞溅，化为潺潺流水划过粗糙的石板面。
下水道的流水声开始涌现，柯映辉向前迈步俯视苏尧毫不留情地说道：“你丝毫不了解状况，还为那个恶毒的女人打抱不平，自认为是维护她的尊严，自认为是守护她的英雄。
而这些在那个婊眼里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，她配吗？”
寂静，无言。
幽暗，深邃。
深处掩埋的情绪如同海啸，任由疼痛席卷，也要捍卫微不足道的底线。
苏尧无知觉地再度起身，狂风刮起他由浅浸深的衣肘。
柯映辉眼中透露出震惊，他是百年难遇的天才，对于这一踢很了解。
就算是职业散打选手，在没有护具软垫防身的情况，挨这一下倒在地面就算不昏迷，也会痛不欲生。
何况苏尧不是。
胜利在望，冷静下来的柯映辉望着苏尧不由得心软下来。
不过事已至此，就此罢手就说明他一直坚信的判断是错的。
错了吗？
柏梦是好人就不会对每人都露出虚伪的笑容；苏尧是好人，从一开始就不会提出准女友的说法。
没有犹豫，柯映辉迈步准备给苏尧最后一拳。
“啊！！！”
苏尧没力气吼叫，一旁雾里看花的顾菲墨却忍不住大喊起来。
她冲向前制止了柯映辉的一拳，看向他说道：“映辉，收手吧，当时你可没说事情会变成这样。”
从小到大，顾菲墨从没有制止过柯映辉的任何一件事，无论对错。
这个蠢女人从头到尾只会依赖自己，现在却公然反驳起来，柯映辉开始急躁起来。
“是他先出的手。”原本平静下来的他愤怒地指着苏尧：“还是说我的判断是错的？全世界只有我是坏人？”
“别拦我。”柯映辉说。
积蓄的愤怒冲昏理性的枷锁，柯映辉再次攥紧双拳，却没想到遭到顾菲墨突如其来的肘击。
强行起身的苏尧双腿彻底失去知觉，本就疲惫的柯映辉也承受不住顾菲墨强硬的袭击。
两人同时倒在雨水流淌的地面。
“映辉。”任由雨水滴打衣衫，顾菲墨蹲下直直地看着柯映辉说道：“我、我觉得这次我们真的做错了，柏梦拒绝你肯定是有正当理由的。”
天空的雨依旧狰狞地下着，无情地滴打在男子受伤的脸庞。
柯映辉，十五岁。
五岁那年，父母离婚，跟随父亲搬家居住。
七岁开始接触散打，下定决心成为散打冠军。
八岁，父亲性格变得暴躁，被殴打不会支吾半句，发誓刻苦读书远离苦海。
九岁，结识顾菲墨，成为唯一的交心好友。
铜心铁胆、坚韧不拔的少年，此刻望着顾菲墨懵懂无知的脸庞，却嘶哑地放声嗷嗷大哭起来。
辛苦奋斗付出十年。
喜欢六年的女生没了，八年散打的冠军梦没了，九年学业也就此荒废......
流淌的水声让男孩的哭声显得沙哑无力。
他宁愿站上搏击台任人尽情欧打，也不愿意承受这种撕裂心肺、痛不欲生的碎痛。
“我。”倒在柯映辉身旁的苏尧忍着疼痛艰难地开口道：“我......也向、向她告白失败了呀！”
哭泣声、叫喊声、树叶声、流水声交汇，编织成一首无言的乐章，响彻整片云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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